第十三章 要么疯狂,要么灭亡

浪迹 2021-10-19 14:38:03

像疯了一样要去考那个叫做成都七中的高中,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这将是我命运的转折。

但是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遭受到了来自老师、同学、朋友、家人,父母,周围所有人的取笑。

我的初中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用极其玩笑的口吻说如果你考上了,那么就在全校大会上,给你戴一朵大红花。

全班同学听到后,哄堂大笑,“还是放学跟我们去玩游戏,这样比较实际。”我背后那个连本校高中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的同学拿笔戳了戳我。

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我考进了全校前十名。

“我要考七中”,在大年三十全家团年的饭局,我极端认真的对所有人宣布。

我的舅妈在另一所学校教初三的英语,正好跟我一届,听闻后,给了我一张她们学校的初三英语卷子给我做。

我一边做卷子一边看着春晚跟我弟聊着天,最后只得了107分(满分150),我拿给隔壁屋正在打麻将的舅妈,她看了后摇了摇头。

她认为我能在我们学校考到130分,是因为我们出的题太简单了。

大人们陆续知道了我的成绩,语重心长的告诫我,有梦想是好事情,但是一定要脚踏实地。

让我把目标定在二类重点,这样还有点希望。

我对这些一辈子埋头工作但因为单位不景气而都没有什么成就的亲戚很无语。

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问他们,为什么那么平凡,没让我们这一代过上好日子。

他们总是众口一词的说那是因为时代的原因,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谁也没有办法。

这让我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认为一个人是否能取得成就,在于他是否遇到足够好的机遇而非自己努力。

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我的人生是固定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我生来平凡就注定一生平凡,我生来贫穷就注定一生贫穷。

别人家庭优越是因为命,因为运,因为投胎投的好。

同时我的长辈经常告诉我,在他们那个年代,好多人都因为吃不起饭饿死了,而我们整个父母这一代,都活下来了,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让我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懂得知足。

我只要一提及对现实的贫穷的生活的疑问,他们就会立马告诉我,在当年,多么的艰辛,全国大饥荒,大家没有饭吃。

很多人吃一种叫作观音土的东西,吃了肚子胀的难受,还拉不出来粑粑,最后被自己的屎胀死。

吓得年幼的我赶紧把面前吃了一半觉得难吃不想吃的馒头一口吃掉,然后再也不敢奢求更好的生活。

我对我家人告诉我的深信不疑,只是当时一直有一个问题萦绕在我的心间:生活在同一个年代,我的那些家境富有的同学的父母,在其他人吃观音土的时候,他们又在吃什么?

所以,当我准备要考七中的时候,他们认为我考不上。他们觉得我考不上的原因在于,他们认为在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比不过别人。

但是我活在我自己的时代,我也比我学校绝大多数的同学强。大家都是受的九年义务教育,学的一样的课本,做的一样的习题,凭什么我考不过其他人?

我坚持我自己的梦想和追求,这些家人觉得我真的太异想天开了。

“宇宇,这样,我跟你爸爸赌两万块(基本上是我们那时候家里一年的家庭收入),如果你考起了七中。”我的小姨爹有一次喝了点酒,在饭桌上当着我爸的面跟我说。

跟他们不一样,我对我自己充满了信心,我想到可以给我们加增加一年的收入就兴奋,我跳着跟我爸说“跟他赌跟他赌!”

“大人说话,你小娃娃插什么嘴,你小姨爹开玩笑的。”我爸岔开了话题,我想他是怕赢了别人的钱伤了亲戚之间的和气,毕竟两万块,对当时我们那些亲戚不是小数目。

“我没有开玩笑哦,真的,我赌两万。”小姨爹抬头一仰,又干掉一杯白酒,酒气上涌,让他脖子上的青筋毕现,脸涨的很红,看起来有点恐怖。他对着我爸说“你接不接招。”

“我才不跟你两个赌。”我爸摆了摆手手,“不赌,不赌。”他又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我对我爸充满了失望,难过的想哭,我转身跑了出去,关上门之前听到我爸说“王环宇太自以为是了,在一个烂学校考了个前十名,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外人对我的取笑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家人对我的取笑让我觉得很受伤,我想就算真的那么看不起我,也没必要表现的那么明显吧,居然可以做成这样。

因为这件事,从那天起,我跟我爸有了很深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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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年之后,我也看错过很多人,最后我终于明白,其实我爸不是相信我,而是太相信他自己,他认为我肯定考不上,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也因为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犯了大错。那时我才深深的理解我爸,对他当年的行为释怀。

从那天起,我知道了,大人也会犯错,大人说的话,大人坚信的东西,也有可能是错的。

他们居然不相信我可以考上七中,而且那么坚定,这件事简直错的太离谱了。从此他们开始失去他们的权威。

于是,从小都很听话的我,不准备再按照我父母对我的期望活下去了。

我开始有了自我的意识,他们说的话我不再照搬全收,而是会自己分析,接收我认为他们确实说的对的地方,忽略那些他们自己都比较模棱两可或者错误的观点,这成为我以后成长颠覆性的决定因素。

你按照父母的期望,听他们的话,最终就可能活得跟他们一样。

如果他们自己都不怎么成功,对他们的言听计从,就会把你自己也变成一个LOSER,因为如果他们有办法别人也变得很成功的话,他们自己肯定首先早成功了。

我不听别人的话,没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他们想要做的事,就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我用不同的想法,做不通的事,就会有不同的结果。这些结果可能比他们还糟糕,但是,也可能别他们更好。

所以相比起听我父母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我更喜欢看那些名人的自传,通过他们的眼睛来观察世界,通过他们的思想来思考问题。

那些不成功的人,是没资格给别人指引的,这个观点开始深入我的骨髓。

比如那些自己都没谈过几个女朋友的人,或者自己女朋友都特别普通的,凭什么去指导别人谈恋爱。

当年我才进入情感行业,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整个行业里90%都是一些半灌水,自己都没什么跟女生相处的经验,就在那夸夸其谈,误人子弟。

所以后面我对我们导师和女生相处的经验这条要求的特别严格,我极其反感那些键盘。

因为经常换女朋友,跟女生相处的经验太多,我们被大量键盘、一些头脑简单的直男以及很多田园女权骂成渣男。

田园女权们我不敢问,我就想问一下这些喷我们的男生们,请用你们的脚指头想一想,如果你想学习如何和女性相处,那么是有很多经验的“渣男”教你靠谱,还是那些一辈子没接触过几个女生的处男靠谱。

我被这些看不起我的人把心伤成了玻璃碎片,同时我又暗中咬牙,告诉自己要努力,让全世界知道,是他们错了。

春节完后,在我的反复哀求下,他们终于答应把我换到我舅妈那所学校去借读初中的最后三个月----虽然这在他们看来,三个月太短了,并不足以改变什么。

我这么坚持的原因,在于我不想在一个充满嘲笑眼光的环境生活,我不想面对那些笑我的老师,和笑我的同学。

同样,我也不想面对同样认为我不可能的父母。

我不仅去了我舅妈的学校,因为我哥在外地上大学,我还搬去了我舅妈家中住。

在一个新的环境,没人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样,我要用一个崭新的面貌面对新的环境,这就是我的想法。

在新的学校,我不再放学了去打游戏机,也不再上课接嘴,我仿佛变了一个人,我认为要想考上七中成为一个真正的七中人,首先你必须得看起来像七中人。

那些将会考上七中的我的竞争对手们,他们大概会每天从天黑学到天亮再到天黑,我也应该这样做。

花同样的时间,跟他们同样的努力,如果我还没有他们考的好的话,只能说明我真的没他们聪明,我认命。

输给天赋,我不后悔,至少我努力过。

我周一到周六每天六点半起来,去学校上早自习,白天课程结束后,继续在学校上晚自习,七点半从学校回家。

到家八点,吃完饭八点半,继续做各种题,持续到十二点,然后开始写日记,一点睡觉。

周天上午睡个懒觉,中午吃过饭,下午一点去学校,练习体育(当时中考体育会考实心球、立定跳远、跑步,除了实心球我跳远和跑步都拿不到满分,这被我看做通往七中道路上的畔脚石,我必须把它踢走。)五点回家,六点吃饭,六点半开始做题,持续到十二点,然后开始写日记,一点睡觉。

这样的生活,我坚持了整整三个月。每一天的深夜,四周漆黑一片,仅有的一盏小台灯,照出那个小小的堆满了各种辅导材料的书桌。

四周蟋蟀的声音把夜衬的很静,我带着耳机,反复听着两盘CD:滨崎步的《DUTY》,羽泉的《冷酷到底》。

以至于在很久很久后,这两首主打歌的旋律一响起,我都会马上陷入当年的回忆,一瞬间穿越回那些孤独的奋笔疾书的夜。

三个月的寒窗苦读,我活成了原始人,不上网不聊天不玩游戏,我唯一的休闲娱乐就是看些“杂书”。

当我断断续续看完韩寒的《三重门》时,我也迎来了中考。

考试那几天天气很好,喜欢阳光的我心情也不错。

我认为我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对能不能考进我的梦想高中还是没有信心。

中考完的第三天就可以查成绩,我颤抖的播了那个查分数的号码,接电话的时候,我父母也紧张的在旁边听着。

那年中考我们考五门,语数外再加物理化学。

成绩出来了,我数学和英语的A卷都考了满分,物理和化学也接近满分。

但是我语文和外语的B卷扣了一些分,满分580最终我只考了523,这让我有点惴惴不安,毕竟我对自己的要求是:虽然看起来不可能能完成,但是还是尽量科科都考满分,这样我才能100%考入七中。

毕竟,我曾斩钉截铁的告诉这些笑我的人,我非七中不考,我话说得太满,早已把自己逼入绝路。

在得知我二中经常考全校前三的那个同学考了535分---比我整整多了12分后,拿到分数的那晚我失眠了,我这样努力了三个月,居然还没考过二中的同学,我第一次有点怀疑我自己。

虽然我舅妈在听到我成绩后在电话里尖叫起来,但是我还是对考七中把握不大。

第二天一早,我就叫上了我爸,我没有敢直接去七中询问。

我们去了附近的二类重点八中。去到那里,发现,八中的招生部,空无一人,孤零零的坐着一个老师在那喝着茶看着报纸。

他在我紧张的注视下,慢悠悠的看完我的成绩,把老花眼镜取了下来。

“你这个成绩,可以读我们的重点班。”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再免三年的所有学费、学杂费。”

听到这个,我不顾这个老师的再三挽留,马上拉着我爸跑去了另外一所一类重点九中,

九中的招生部围满了人,熙熙攘攘的,我没办法挤上前去。只有在门外围观。我和我爸站在一旁静静听他们交谈。

当我发现门口那一堆人居然没有一个考上500分的时候,我想尽办法又挤了进去。

好不容易挤到那个办公桌前,招生老师正在和另外一个学生家长聊着。

“我娃娃虽然只考了505,但是你看他数学142,很有潜力在高中奥数竞赛拿名次的。”那个家长焦急的说着。

我才从周围家长的讨论中,得知九中的录取线出来了是509。

“数学考了142啊,这个孩子是不错,今年数学很难没有满分的,最高分146。

你娃娃叫什么名字,我记录下来”招生老师很重视的让家长留下了信息。

我没有开口,又挤了出去,拉着我爸走了,因为,我数学考了144。

在紧张的心情中,又过了一晚。

第三天,我和我爸去了七中,七中的家长明显没有九中的多,招生老师周围稀稀散散的围着几个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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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中的录取线还没出来,在我前面的那个家长的孩子考了525,在得知招生老师说的“这次的线应该就在525左右,你这个分数问题不大”的时候满心欢喜的走了。

我惴惴不安的递过去我的成绩单,老师在看我的成绩时候,我回头看了等在门外的我爸一眼,他满脸焦急。

老师看完,慢慢放下我的成绩单,我等着他开口,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你这个分数有点悬啊。”招生老师慢悠悠的说着。

我都快哭了,没等他说完,我心急的打断他“但是我数学考了144,我很可能在高中奥数得奖的。”

“哦?你初中奥数竞赛得过奖吗?”老师来了兴趣。

“没有。。。”我三个月的突击能考到这个分数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搞什么奥数竞赛。“但是我真的很想读七中,我周围所有人都知道我非七中不考的。”我紧张的快要泪崩。

“哦?这么想来我们这啊”老是笑嘻嘻的看着我。

“当然,这里是四川省乃至西南地区最好的高中,谁不想来。”

老师仔细的看着我,看得我有点发毛。他笑嘻嘻的说:

“那你回去填个死档吧。”

“什么是死档?”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

“死档就是你一二三自愿都填七中,然后在《不服从调配》那里打钩”老师耐心的解释道。

“那如果你们录取线超过523我不是死了。”我有点崩溃。

“对啊,所以才叫死档啊。”

我一阵无语,不知道再说什么,就这样看着那个老师,他也看着我不说话,我从他眼里没看到拒绝。

“好,我这就回去填死档。”

“去吧。”他把成绩单递回给我,面容慈祥。

我跟我爸回到家中,不顾家里所有人反对,在第一自愿第二自愿第三自愿都写上了成都七中四个字,然后在《不服从调配》那一栏重重的打了一个钩,填了七中的死档,视死如归的把志愿交了上去。

十五天后,我在家里收到了七中的录取通知书,那一届的调档线是521。

从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开始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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